赤旗招展,一如刘小虎身后披挂着的红色大氅,在那连攻三日,巍然不动,给人以强烈压迫感的城墙上是那样的色泽鲜明。刘小虎美目中异彩连连,同时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且含了担忧在内,她站直了身子,紧紧的目随夹着赤旗,迅捷攀援的曹干身影,说道:“是阿干!”
那赤旗,那一点招展的、鲜艳的色彩,数百步外,身在两千余部曲阵中的董宪也能清晰看到。
……
田武到底没有敢上云梯,却是自觉羞惭。他於是用刀敲打云梯,大声喊道:“曹郎,曹郎!”似乎通过此举,通过给曹干壮威,可以略微减轻他这会儿的羞愧心理。
旁边的战士不知他的心理活动,可都被曹干的奋不顾身激动,尤其那面飘扬在蓝天黑城间的红色的旗,於此之时,於此之际,竟是那样的鼓舞人心、竟是那样的飘扬夺目,跟着田武的喊声,百余战士不约而同的也都或敲打云梯,或振臂挥兵,大声地喊叫起来:“曹郎、曹郎!”
众人目光都注视云梯上的曹干,看着他於半空中,冒着如雨的矢石,攀援如猴。
“曹郎、曹郎!”城墙东段,刘小虎不由自主地也低呼出声。
西边戴兰部的近百战士,甚至此刻在云梯上的战士,亦俱随着田武等的呼声转目往这边望来。戴兰拄着拐杖,单腿而立,瞠目结舌地喃喃说道:“他娘的,这曹小郎,不要命了么?”
往后百余步外,“曹郎”的呼声落入刘昱耳中,刘昱毕竟年轻,目睹此状,受到激奋,白净的面皮被涨得通红,掣剑在手,顾令左右:“上去支援!”
再往后近处,“曹郎”、“曹郎”的呼声亦传入王贤耳中。
王贤眺望着持旗攀援的曹干,他虽是勇士,可要让他这样毫无遮拦的攀城,他自问之,他也做不到,尽管瞧不起刘昱,也没把刘昱的部曲当成自己人看,但面对曹干这等的勇敢之士,他却颇生惺惺相惜之意,便与从他督战的部曲说道:“咱们也喊上两声,给他助助威。”
一二百的督战兵士因亦皆大叫:“曹郎、曹郎!”
战场之上,一时间,满是“曹郎”之呼。
口口
呼声隐约也被数百步外的董宪等人闻到,贲休啧啧称奇,说道:“刚瞧见他们抬着曹丰还营,他们现又高叫‘曹郎’,那梯上的是曹干呀?那天我头次见他时,不觉得他有啥勇武,却三天前他和田彻死战,今个儿他又举旗攀梯,……从事,我看走眼了,这家伙是个猛士啊。”
黄香用玉如意拍着手心,温润地笑道:“再是猛士,於从事言之,无非鹰犬罢了,贲卒史何必惊奇。不过话回来,从事是要成大事的人,此类之鹰犬愈多,对从事当然也就愈好。”
贲休不知何由,只觉黄香这话颇是刺耳,瞅了他眼,没有应声。
——贲休等虽贼寇出身,但也正因出身贼寇,打打杀杀也好,在伙中竖立威望也罢,靠的主要都是个人武勇,因在敬重勇士方面,和王贤相类,尽管曹干非是他们自己人,然在见到他的悍勇后,却难免会生相惜之感。黄香适才的话,却则是把曹干这类的人,完全视作了董宪成就其“大事”的工具,贲休听之,自然就会觉得不顺耳。不过,贲休并未能想到这层深故。
……
“曹郎、曹郎”的阵阵呼声,随着寒风,如似潮水般涌上城头。
田彻顾视,第一眼看到了那面赤旗,继而看见了举旗的曹干,对曹干他印象深刻,嘿然一声,说道:“是那日阻我出袭的小贼!”振作起了精神,说道,“正要为张奋诸公报仇,他自投上门!”取了一杆长矛在手,率引宾客离开城楼,奔向曹干攀爬着的那座云梯。
当田彻下了城楼时,曹干已攀爬到了云梯的四分之三处。
在愤怒、悲伤的促使之下,曹干浑身的力气都被激发了出来,并且激怒之余,曹干还保持了一定的冷静,时刻都在密切地关注着城头的情况,石头、箭矢若对准他时,他便灵敏地挂在云梯上左右闪躲,就连金汤都泼不中他,被他给避开去了,守卒见完全阻止不了他上爬的趋势,悉数惊慌失措,无不手忙脚乱,那往下射的箭矢、丢掷的石块更是没了准头。
眼看将近垛口!
距离太近,箭矢不用再瞄,也能对住他了,终是有一支箭矢,曹干未能闪开。这箭矢中了他的肩膀。守卒爆出一阵欢呼。可是再去看,却见曹干对肩膀上的中矢,浑然不顾,依然是顺着云梯迅捷攀援。欢呼登时消失,这股悍不畏死的劲头,着实令守卒越发恐慌。
有两个壮丁抬来了一块大石,往下砸去。
石头呼啸而落,如似泰山压顶,把曹干仰望的视线都盖的为之一暗。有曹丰的前车之鉴,曹干早有戒备,他攥住云梯的扶手,贴紧云梯,身形往梯侧荡去。赤旗随他招摇,飘扬出一道弧线。他间不容发地闪过了这块大石。大石往下掉落,丁狗、田屯等及时得到了曹干的预警,尽管都很狼狈,却也都勉强的把这块大石躲开了。大石坠到地上,发出闷响,砸起数缕尘烟。
城头已只有咫尺之遥!
三四支长矛,迅猛地向下戳来。
曹干转到了云梯的背面,这几支长矛尽皆戳空。
等长矛收回,曹干继续往上攀援,城头已然触手可及!
就在这时,又一只长矛刺来。曹干忍住肩膀中创处的疼痛,用夹赤旗的左臂环抱住云梯的扶手,探出右手,抓住了矛头,奋力往下一拽。
使这矛的守卒站立不稳,要非身边守卒将他拉住,差点被曹干拽出垛口,急忙丢掉了长矛。
曹干把矛头松开,任矛掉坠,脚下用力,猛往上蹿,右手按住云梯的梯头,冲上了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