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之人略向董宪下揖,姿态似是恭敬,而脸上却多大大咧咧之状,他笑道:“董公,我等眼下还回去不得。”
“为何?”
这人说道:“郯县是东海的郡治,士绅云集,且地位紧要,南邻下邳,西邻沂平,因而大率有令,待克郯县之后,令我等先协助董公善后,安置城内,然后再回费县。”
董宪问道:“……大率叫你协助我善后,安置城内?”
“正是。”
董宪问道:“大率叫你怎么协助我善后,安置城内?”
“大率共交代了三件事。”
董宪说道:“都哪三件事?”
“头一件事是,打下郯县后,暂由秦从事留驻郯县,负责军务。”
董宪盯着这人,说道:“留秦公驻守?”
“是。”
董宪问道:“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事是,接下来咱们要和樊大率联兵,打沂平,郯县处在咱们的必经之地,所以打下郯县之后,凡城中所得之粮秣、军械,俱皆就地封存,不许擅动,以备咱们来日攻沂平所需。”
董宪问道:“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是,如果俘虏到了东海太守、郯县县令等吏,一概不许伤害,悉送费县。”这人从怀中取出了一道军令,呈给董宪,说道,“董公请看,此即大率令文。”
这个使者的为首之人在此之前,没有拿出力子都的这道军令,只是向董宪传达了力子都令他两天内必须攻下郯县的这道命令而已,因是,这几条新的军令说出来,着实出乎了董宪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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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宪紧紧地攥着刀柄,死死地盯着这人捧着的令文,没有伸手去接。
还是侍从在他身边的黄朱,生怕接的太晚,会引起这使者的不快,而急忙快步上前,代他将这道军令接了下来,旋即转呈到了他的面前。
董宪这才伸手拿住,展开来,大略地看了一看。
却是认出了这道令文的笔迹,是王丹所书。——这几道军令正是出自王丹的建议。
“好,大率的这几道命令我都知道了。”董宪仰脸,望了望天,说道,“今日天色已晚,郯县城又是刚打下来,城中或会犹存负隅顽抗之辈,一时之间,难得闲暇。且待明日,我会把秦公请来,与他就大率的这几道命令,再细作商议。”
“敢劳烦董公,先给入城的部曲传一道命令。”
董宪问道:“传什么命令?”
“若是见到太守、县令等吏,不可加以残害,其一也;粮仓、武库禁止进入,此其二也。”
董宪真的是勉勉强强,才算是把往上冒的怒火给压住了,他说道:“好,我这就传令。”
“董公,大率的这几道命令,秦公还不知晓,我现即去秦公处,把这几道命令传与他知。”
董宪说道:“你们去吧。”
这人向董宪又略行一礼,领着他的那几个从吏转身离开,往秦从事部而去。
等他们离得远了,董宪的怒火终是爆发出来,他举起手,将力子都这几道新军令的令文摔到地上,怒与左近的黄香、黄竹、董隆等人说道:“力某人欺人太甚!”
董隆也是怒气冲冲,被气得满脸通红,他跺着脚说道:“阿父,这几道军令早不拿出来,晚不拿出来,就在咱们刚刚打下郯县县城的时候,这狗东西把它拿了出来!什么意思?他娘的!这不摆明了是要抢咱们的果子吃么?合着这郯县县城,咱们还真是白打了?留守的是姓秦的;粮秣、军械全部封存,不许咱们动,……这场仗是只让咱们流血,不让咱们吃肉!阿父,大率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他咋成这个样子了?现在他咋处处针对於咱!到底是咋得罪他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黄香轻轻地抚摸着玉如玉,喟叹说道。
董隆问道:“先生,你此话何意?”
“力大率此前不是这样,是因为此前,他还需要借用从事之力。现在呢,他先后得了南成、费县,声威大振,缴获累如山积,部曲得到了极大的扩充,外又已与樊崇取得勾连,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借用从事之力了!故此前后不一,不足为怪。要怪,就只能怪从事的威名太盛!此即是‘怀璧之罪’也。”
“阿父、先生,咱现在咋办?就听了大率此令,白打一场,白死了这么多部曲?”
董宪远望着郯县县城。
城中隐约传来此起彼伏的杀声、哭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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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肃寒风中,他看了好长一会儿,直到夜色降临,远近被苍茫的夜色笼罩,阵中、旗下都举起了火把,城中亦渐渐火光四起,他方转过头来,看向黄香,问出了一句话来,——在那火红光芒的映衬下,他的面上尽是阴晴不定的光影,他问道:“先生,你有无给梁国刘永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