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我们武陵郡最出名的有两样,一是秀水肥鱼,二是出水伊人。今天天色不早了,明日下官再带公子去城里逛逛,今夜先请公子尝尝这四鱼一盘。”
来府路上,日色渐晚,林旦仍能看清远处暮影木沉沉,杉花山岑岑。而城内各式各样的房屋浇筑,琳琅满目。不过此时街道上来往行人稀疏,颇有一番清冷书画之意。林旦走在青石砖铺成的广阔大路上,却觉自己好似漫步在云端,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人间模样!
何万千笑眯眯地陪坐在林旦身旁。两人正坐在太守府何万千摆的家宴之上。
此时虽已近黑夜,但府上灯火通明。想必是何万千早已吩咐过手脚麻利的下人回府点灯。因为平日里何万千吃穿用度都是能省则省。
何万千心想,这御史还真是年轻,身上虽衣着寒碜,可那双有神的桃花眼绝不是寻常流浪汉能有的,估计是出自什么官宦世家,族里大人如此吩咐罢了。这些少公子平日里山珍海味都吃惯了,看我搬出我们武陵郡的乡味特产能拿捏得住你不。
可坐在上位的林旦心里全然没有算计。在何万千误把自己当做他人时,他就已想明白了,反正自己孑然一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被识破了逃走就行。天塌下来青白山最高,有它扛着怕什么,更何况自己又不是一点本事都没有。
林旦轻松一笑先动起了筷子,夹了一块离自己最近的鱼肉,刚放入嘴中,耳边就传来了何万千的声音。
“公子好眼力,一下就夹中了四鱼里最鲜最嫩的鳜鱼,有道是:‘桃花流水鳜鱼肥’,这鳜鱼…”
还未等何万千说完,林旦早已听不耐烦了,打断了他。
“别叨叨了,吃鱼就吃鱼,话太密当心被刺卡住。”
何万千只好赔笑点头,御史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吧,谁让自己官小呢。
宴席之上还摆有一坛云梦春色,何万千揭盖之时,一股清香飘然而出。林旦习过《神行气御经》。其中的蓄气法门,有一妙用,感受一番这酒香,便好似能瞧见那云梦大泽磅礴恢弘,湖水荡漾似海的模样。
这酒香好似滴在林旦心湖中,激起一阵阵涟漪。他迫不及待想尝一尝酒的滋味,他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咧。
一旁察言观色的何万千,见林旦只是闻见酒香就已一脸陶醉,忙给林旦满上了一杯。本就毫无顾忌的林旦,此刻当然是一点不客气,举起酒杯朝天一望,一饮而尽杯中酒。不过还未等他放下酒杯,一阵嘶嘶地吸气声便从林旦口中发出,何万千才看见他的脸都变形了,整个一龇牙咧嘴的模样。
“这酒怎么这么辣,喂,何胖子,你是不是故意整我的。”
原本林旦还是很有礼貌的,叫何万千时都是称呼他为何太守,此刻的确是被辣急了,不由得怀疑是被发现自己压根不是那劳什子御史大人。
可看不出何万千有一点生气,就算被叫何胖子,也丝毫看不出他神色有何不对。
这可不是他心境高,修养好,而是他这人做人随和老实惯了,没什么官气。除了多纳了几房小妾,平时出门都得坐轿子外,何万千对百姓一不压迫,二不限制,任由他们自己生活。并且这些个小妾都是追着何万千来的,他从未强抢民女。可要是武陵城里有百姓打架斗殴,那两人一同受罚。因此这武陵郡中大多一片和谐,百姓对这个傻乎乎的太守也是十分爱戴。
“公子你喝得太急了,这酒呀,就和女人一样,得品,得细细品。”
林旦若有其事地点点头,不知怎地,他感觉何万千这句话说得贼好贼有人味儿。可当他小口小口吸溜杯中酒时,仍是感觉又烧又辣,不过他想到了赵清毓,细品之下,确实这酒和女人一样。
酒不过三巡,林旦已经醉得厉害了。
他趴在桌子上,时不时地向何万千吐一句苦水:“他娘的,他娘的知道啥意思吗?那就是他妈的意思!我他娘的连妈是谁都不知道,你他娘的知道吗?”
何万千他娘的当然知道这林旦是醉得不行了,吩咐手下把他抬进备好的屋里休息去了。
林旦走后,他心中还不免感叹一番,何万千呀何万千,你咋就这么聪明呢,给这御史大人服侍地明明白白的,那升官发财想躲都躲不掉呀!
一夜无话。
次日,当林旦从房内缓缓醒来时,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躺在软床上,棉被上还盖着一张貂皮。
林旦左顾右盼,房间装饰尽是自己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光是这床就不一样,它是有顶儿的,临窗摆着一个梳妆台,一间衣柜,其余的被床前的屏风所挡,看不见更多了。
林旦望了半天也没见着自己的青衣,不过玄剑就立在床边,而他赤身裸体也不便下床。
正当他苦恼时,一声吱呀从门口传出。隔着屏风,林旦看不清来者何人,不过他可以用气感受。片刻,在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端着一盆水进了屋子。
“奴家在门外听见公子醒了,这便打了一盆水帮公子洗漱。”
说罢,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林旦闭着眼睛,看见了女孩拧干手帕,正朝自己过来。
“等等!你先别过来!你是谁?我衣服又去哪呢?”
“奴家名叫小翠。昨夜公子酒醉不醒,衣物上又染有污秽,奴家这才大胆替公子褪去身上衣物。何大人得知后,还吩咐奴家去城里最好的店铺买两件新衣裳给公子换上。”
林旦这才想起,昨晚自己非得要把那云梦春色饮尽,可不知道最后到底喝完没,就两眼一黑了。看来酒这东西还真不能喝太多了。
等等,这姑娘刚刚说她替我换的衣服……
这边林旦正琢磨着昨晚的事儿呢,这丫鬟三两步便走到屏风之后,好在林旦还躺在床上,有被子盖着,否则就被这小翠看个精光了。
“公子让奴家替你洗把脸吧。”
林旦在青白山上住了十九年哪受过这待遇呀,抢过小翠手里的手帕,在自己脸上一顿揉搓糊弄,便还给了她。
此时林旦才看清这小翠的模样,先前用气只能看出个大概。上身一件浅绿大袄,还能看得见里面穿着一件白色小袄。下身则是一条与棉袄同色的长裙。配上她水汪汪的眼睛,也算得是一番春色倩影。
可这楚楚伊人落在林旦眼里,也就那样。
自古鲜花配绿叶,绿叶衬鲜花,不算那不知道是不是梦的蔡婆婆,林旦这辈子到现在只见过两个女人,实在对美丑无甚概念。这小翠虽好,但与赵清毓相距甚远,虽然一个可能才豆蔻年华,一个恐怕已经是半老徐娘,可两人真没得比,就好像不会有人将飞鸟与走兽放在一起比较快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