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阁楼下题有“玄妙阁”三字的横匾,南安近日在琢磨要不要换块匾。
南安将丰盛的饭菜推至楚晏身前,她轻笑道:“本是江湖浪子,为何要自投罗网深陷囹圄?”
楚晏脸色苍白,闭眼不语。
南安也没过多理会他,侧躺在墙边拿起一本《虚自梦呓》翻看起来,书中净写着梦中世界如何如何,连见多识广的南安一时间都哑然失笑。并非书中字词有多么风趣诙谐,而是嘲笑这写书之人愚昧无知胆小怕事,既知世界黑暗,非但不做出改变,反而只敢投身于梦幻之中。
楚晏微微驼背,睁开眼向南安问道:“你也是被囚禁在这的吗?”
他想不通如此美人,为何会心甘情愿待在这不见天日的阁楼之中,终日与这堆破书相伴。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刘草刘刑二人囚禁在此。
南安呵呵一笑,介绍道:“这阁楼是为我所修筑,这书架上摆有天下间武学、道学、纵横学、三教九流无数杂学书籍万卷,皆是为我所搜集。”
“那又如何,你不也是陷身于此?”
南安眯起眼睛笑道:“你若见过天有多高便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楚晏摇摇头,只觉女人气短,即便再漂亮,也不过只是玩物而已。
“我怎么才能出去?”
南安盯着楚晏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般说道:“出去?打得过妾身再说吧。呵呵~”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楚晏被摔在阁楼的墙壁之上,血迹斑斑,喷洒在木板之上,原本不轻的伤势此刻愈发严重。
“哈哈哈,没想到这小小江陵城内,高手如云。那刘刑我敌不过也就罢了,没想到你比他更是厉害几分。”
楚晏虽如此说,但心中早已冷汗直流,只因方才自己已然使出十分力气向这女子扑去,可还未看清她的动作便已倒飞出去。这样的高手,实力远在刘刑之上。
南安站起身,抬头望着书架顶端一部《鬼仙注》,皱眉道:“我劝你最好小心点,你死活与否对我来说不打紧的。”
楚晏沉默片刻,随后抓起盘中饭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
刘老爷望着府内唯一一处亭楼水榭,自顾自道:“人间境,难呀!”
而在水榭之中,衣容华贵的刘草一杯接一杯饮下江陵特有的红荞苦酒,气色不顺。
刘刑闭关枯坐已过三日。
教训过楚晏后,刘刑眼中红翳始终消散不去,他告诉刘草,“莫不是已至门槛?”
刘草本想问一下南安,毕竟迈入人间境这种事不可儿戏。可却被刘刑拦住了。
“若是知道山前风采,那登山又有何趣?”刘刑洒脱一笑,倒不如说他等这天已经等了许久了。
而刘草不如刘刑之处也是在心境这一项上。刘草是能省力绝不多走一步的人。
于是刘刑入水榭之中枯坐摸索人间境关隘,刘草则是守候在身旁,可不能让弟弟受到任何干扰。
这处水榭亭台四周皆是假山环绕,天然隔绝外界声响。
不过即便刘草关心之至,可破境一事并非借助外力可为,一切造化皆靠刘刑自己博得。
可这一坐,便已过去了三日。
莫说那不吃不喝,费尽心神的刘刑形容枯蒿,就是守候在身旁三天未合眼的刘草也是面色憔悴,忧心忡忡。
想当初,兄弟俩还只是十来岁的年纪时,在河边嬉戏玩耍间忽然抬头望见远处云雾缭绕的太岳山,便一脚踏入山川境。
后来二十余岁时,点兵成军,讨伐城外盗贼,手持利刃,血染沙场,双双感悟,迈入冥府境。
而后苦求多年,始终未有契机得以看破人间。
这是第一次,刘刑先一步破境。
刘草不知跨入新的境界会见识到何种风景,也不知会耗时几何,只知道古来往者能就成人间境的高手少之又少,而今百年间,世间高手如雨后春笋般齐头冒出。
“没有人间境的高手坐镇,谋取天下终归是无望。希望你能顺利晋升。”刘草喃喃道。随即又是一杯苦酒下肚。
他并不在意谁先谁后,在刘草看来,天下是自己的和是弟弟刘刑的并无两样。可他不知,刘刑被困在破境路上正是因为看不破滚滚红尘。
那无上之力牵引着刘刑远离荆安府,远离江陵,远离尘世。他心中明白,只要他放下凡尘俗世即可迈入人间境,俯视天下。可他也在害怕着,倘若自己此时一退,以后是否还能拾起?
他在想念那张明眸丹唇的面孔,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女子。
春寒料峭,刘草微微裹紧披在身上的裘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