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临近早朝,御书房之中。
“今日早朝可不好度过,只怕是宋濂老师也会亲自来朝堂走一遭。”
朱棡两兄弟坐在桌案前,一边用膳,朱标一边开口道。
宋濂、章溢、刘基、叶琛,并称为浙东四先生。
又与高启、刘基并称为“明初诗文三大家”。
更是被朱元璋誉为开国文臣之首。
那是元末明初的大儒。
更是朱标的老师,被尊为“五经”师。
“我的先生李希颜,书法上的老师是杜环,哪个都不比宋濂差。”
朱棡一边喝粥,一边摆手道。
“那还不是你嫌弃宋濂老师是个腐儒。”
朱标语气微微一顿,稍微有些无奈道。
其实最开始,朱元璋是想让宋濂教授朱棡,但却被朱棡否决,倒不是觉得宋濂没有能力教授自己。
只是因为朱棡觉得宋濂是个腐儒,从来都不知道变通,所以便拒绝了宋濂为师。
反而是直接转投在李希颜的门下。
因为李希颜也是国之大儒,虽然性格上与宋濂相似,但其主张教养,皆有不同。
至于杜环,元末明初的书法家,其书法上的造诣,受当世诸多赞叹。
所以朱元璋便将杜环礼聘为了晋王师,教授朱棡书法。
也正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也让杜环大感欣慰,其一生所学,终是倾囊相授。
“可他的确是个腐儒,只知道讲学著经,根本不知变通,历来遵循古制,任何改动,都是违背了孔夫子的理念,与国无益。”
朱棡撇了撇嘴道。
宋濂一直都是清官,而且是两袖清风,时常要靠太子朱标的接济。
说白了,就是一个纯粹点的读书人。
观其一生,也只有在文学上有所建树。
这也是宋濂对于大明的功绩。
毕竟,你不能指着宋濂去处理政务,可他诏修元史,编撰国史,倒也不负为当代大儒。
“所以今日早朝,我不能去。”
“毕竟是面对自家老师,我也不好咄咄逼人,总会有一丝心软。”
“可为国分忧,又岂能有这一丝心软。”
“还是由你去吧,今日我不露面。”
“只是希望伱看在宋濂曾作为我的老师的份上,饶过他顶撞之罪,若真的是太过,别让其致仕吧。”
朱标放下碗筷,便是轻轻摇了摇头道。
朱标重情义,手段也狠,但面对自家的老师,恐怕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所以才想假手于朱棡,因为唯有如此,朱标才能让宋濂明白,朝廷处理小明王一案,就是铁了心,就是要严办。
也是希望宋濂可以知难而退,别因为这群乱党,遭受牵连,致使悠悠青史留有污点,污了他这一世的清正廉明,两袖清风。
“你唱红脸,我唱黑脸。”
“真要是惹急了我,你就去你这位先生的坟前祭拜吧。”
朱棡倒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
“可以关,可以囚,但唯独不能杀。”
“这是我的立场。”
朱标直接摇了摇头道。
“可是为乱党求饶,这就是置国家公义于不顾。”
朱棡依旧调侃的看向朱标道。
“没说不罚,但他已经年迈,于国于公,也应该放他一条生路。”
“而且是朝堂上下,哪个不知道人情世故,比如说是我们,即便是那些朝臣,也会留有三分余地。”
“毕竟只要不是生死之仇,一切皆可放下,而今日之罪孽,来日又何尝不是他们?”
“所以百官必然会为先生求情,你就以此为由,饶过先生,同时也可以安抚百官之心。”
朱标思索片刻后,便是沉吟道。
今日奉天殿上之臣,未曾有血狱之灾,但来日,以后,会不会有血狱之灾?
没有人能说得明白,皇权至上的时期,无人不会死,无人不能死。
所以留有三分情面,也是给自己一条退路。
毕竟还是那句老话,真正能踏上奉天殿的臣子,哪个不是深谙权柄之道,哪个不是千年的老狐狸?
但有些事情,纵然能想得明白,纵然能看得明白,可也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因为这是自古铁定的规矩,皇权笼络人心,安抚天下苍生,代天牧民,臣子,也是民。
“说你狠吧,你没想过杀自己的先生。”
“说你不狠吧,你先生的那点价值,都快被你榨干了。”
朱棡却是嘴角微微有些抽动道。
“你有大志向,但你现在仍然是晋王,那是皇权之下的王权。”
“可待你来日开邦建国,你就会明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痛苦。”
“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况且我还只是太子,就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纵横交错,盘根错节。”
“所以你可以想一想,咱们家老爷子究竟有多难。”
朱标并没有回答朱棡的问题,反而是轻声叹了口气道。
“朝廷就像渔民编织的一张大网,哪头牵起,哪头结绳,都有自己的规矩。”
“朝臣们也是如此,相互之间就组成了庞大的关系网,这种关系盘根错节,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稍有不慎,朝廷就会陷入一场动荡。”
“因为皇帝不是全能的,朝臣也是皇帝所需,可达官显贵的背后,又是数不清的利益,还有错综复杂的关系。”
“就像是盐,昨日御景阁刚刚风靡应天府,咱的那群叔伯就是纷纷去往常国公府,也希望可以分一杯羹。”
“毕竟这盐,其中利益巨大,而且还不犯法,只要操作得到,叔伯们也能赚一份干净的银子。”
“但以他们的脾气秉性,你觉得朝廷真的松了口,他们就会安分守己的赚这一点?”
“不会的,要明白财帛动人心,这世上永远不缺利欲熏心之徒。”
“就像他们永远都不知晓,他们茶盐上的那点勾当,老爷子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