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冕垂头丧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两个人都这样,您说您掺进去干嘛。”
刘瑾:“……”
坤宁宫中,迄今都是一片愁云惨淡。那日,婉仪和沈琼莲出了仁智殿,这才将贞筠带了回来。
不得不说,高凤的确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只有太后的娘家才有底气惹事。他故意让夏家的人冲撞了张家有孕的女眷。婆媳之间本来就是冤家,这回又是媳妇的娘家理亏。皇后要主持丧仪脱不了身。去安抚两家的人,身份又不能太低。就只有贞筠去最合适。贞筠在那里,嘴皮子都要磨破,这才勉强让张家人冷静下来。
她正待回去,却被附近的宦官想方设法拖住。她勃然大怒,命身边的健婢打出去,结果又惹来一个大太监和她纠缠打太极。她这时就明白,人家是有备而来,又是在宫中根基深厚。她是来软的,人家不听,硬的也不好使。她心知肚明,她们肯在宫中闹这样的事,明显是下了血本要撕破脸来,不知道背后在耍什么花招。她索性用簪子指着自己的喉咙:“你们有事,自可去陛下娘娘面前定夺,谁若是再拦着我,我就血溅当场,看你们又如何交差!”
周围的宦官被她吓了一跳,这才让她脱了身。然而,她这时回仁智殿,已是被朱厚照的人截在外头了。御前的人不比其他,她连叫嚷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按住。直到婉仪出来,她才被释放。沈琼莲顾不得礼仪,硬生生将她们拽回坤宁宫去:“要不想害死李越,就给我闭嘴。”
贞筠怀揣满腹担忧疑虑,被带回了坤宁宫。刚入内殿,她就忙不迭地发问:“阿越怎么样了,她究竟怎么样了。”
婉仪对着她,更是羞惭不能言明一字。沈琼莲勉强开口道:“王太医正在诊治,想来并无大碍。”
“王太医!”贞筠倒吸一口冷气,“不是葛太医了……”
她一时之间六神无主,当即又要赶回去,又被婉仪和沈琼莲拦住。沈琼莲道:“你疯了不成。你忘了刚刚在门口时的情形了。”
贞筠一怔,这才勉强定了定神,阿越的身子没事,圣上却不许人见,唯一的可能就是……身份暴露了。她到底来晚了一步,一时之间,只觉天旋地转,沈琼莲忙搀住她:“事情还没到最糟的时候,你要是再倒下去,就只能等死了!”
就是这一句话,让贞筠强自镇定下来,她一把拉住沈女官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被人拖走了,那些死太监,他们究竟做了什么!怎么能闹成这个样子的!”
沈琼莲看向婉仪,眼中亦有泪:“……这事终归是瞒不住的,还得要她来作证,才能在明面上把事情掩过去。”
婉仪一愣,羞愧得恨不得当场死去。一切都是她的过错,是她不守妇道,对自己的亲妹夫多年来心存非分之想。是她太过愚蠢,一听说他出了事,就慌了手脚,完全乱了方寸,以致于完全落入人家的圈套。是她多年来,连面子上的功夫都懒得做,所以才被人抓住致命的把柄。
她缓缓瘫倒在地上,对贞筠道:“都是我对不住你,对不起……他。”
贞筠大吃一惊,她是万万没想到,这其中会有婉仪的事。她忙搀起姐姐:“这,究竟是怎么了?”
婉仪几乎全身颤抖,她的牙齿都开始打颤,好像说出接下来的这句话,比挖她的心更让她难受。可她明白,她必须要说出来,她们必须尽快商量出对策,才能保住李越。
她终于还是开口:“皇上……发现了,我一直以来对、对……李侍郎的……非分之想。”
贞筠如遭雷击,她不敢相信,也不忍相信:“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婉仪却误解了她的意思,她垂下头,又一次抬起了头,早已是泪如雨下:“妹妹,现下不是解释的时候。这都是我的错,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半点都不知情。我愿意以死来谢罪,可他、他不能死,他绝不能为这种事,断绝了仕途……你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事遮掩过去……帮帮他,一定要帮帮他……”
到了最后,她已然是泣不成声。
贞筠见此情形,何尝不是心痛如绞,她抓住婉仪:“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你若是早告诉我,你可知,李越她是!”
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她隐隐猜到今日这一出闹剧的目的。她缓缓阖上眼,泪水夺眶而出。她一个姐姐的命,要用另一个姐姐的自由去换,这叫她如何抉择,情何以堪?
月池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空气中流淌着百合淡淡的清香。她的喉咙里仿佛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她刚一有动作,外头就传来声响:“醒了,似是醒了。”
侍奉的人鱼贯而入,暗黄色的宫灯照得屋内一片透亮。宫人小心翼翼地搀起她,给她喂水。刚刚喝了两盏,就被葛太医叫停:“行了,她这会儿不能喝太多,还要留下肚子来服药呢。”
王太医如梦初醒:“快快快,赶紧去煎药。”
长发披肩的月池,见他二人先是恍惚了片刻,接着难免有些歉意。葛林一见她的神态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白发苍苍的老太医咬牙道:“行了,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老夫只有一事相求。”
月池道:“您尽管说。”
葛林的语气里既有委屈又有哽咽:“讳疾忌医是大忌。老夫这么多年的金字招牌,都险些被你砸了啊。你有什么情况,能不能直说。”
月池勉强扯了扯嘴角:“事已至此,还有何不可对人言呢。我睡了多久?”
王太医摇头道:“不多,断断续续,差不多四日。”
月池一惊,她又问道:“那皇上那边……”
葛林与王太医对视了一眼,面上皆有愁苦之色,葛林叹道:“你可知,你惹出大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