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骗子_初三的六一儿童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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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骗子(第1/2页)

在场所有的人心里都掀起惊涛骇浪。地藏王必不用说。夏六一也是震惊无比——他被金弥勒和玉观音的这场恩怨所殃及,恐怕逃不出这片密林,但那张神秘的黑白照片、那个向金弥勒告密的人、青龙之死那些未解的谜题和未报的仇怨怎么办?!更别提等着他操持大业的骁骑堂,更别提一无所知地在家里等待着他的何初三,他怎么能在这里被捕?!

身为在场另一位双重身份的人士,秦皓此时心里也是万分矛盾——玉观音是国际刑警线人的事情,他丝毫不知晓!也许玉观音怕提前泄密、走漏消息,并没有让泰国方面知会香港方面协同办案,否则谢家华必然会通知他协助玉观音。他来之前,谢家华对他下的命令是放长线钓大鱼、获得夏六一信任后将骁骑堂一网打尽。要是夏六一在这里因金弥勒的案子被提前网走了,以夏六一的性子,很有可能一己承担罪责。在香港还有崔东东,除了金弥勒还可以再找合作对象,骁骑堂基业不倒,分分钟死灰复燃,光抓一个夏六一又有何用?

——他现在是应当帮玉观音抓人,还是应当做一个忠心护主的保镖、救夏六一出去?

至于小马,他也不是傻的,虽然被塞了满脑子“@##%#¥……¥%≈*%¥#”,但从众人一系列言行和神情上,也大致猜出了个名堂。刚刚才屁颠屁颠背出的小马嫂,突然成了众矢之的,突然似乎变成今晚这场大混乱的元凶,现在还拿枪口对着他们所有人,最重要还对着他大佬。经历今晚这一波三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现在的心情比“@##%#¥……¥%≈*%¥#”还乱!

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螺旋桨掀起的大风刮得树顶东倒西歪,刺目的白光照耀在不远处,枪声、探照灯的灯光开始混乱而至。警方马上就要找过来了!

地藏王穷途末路,不管不顾,突然狂吼着迎着枪口冲上去,扑倒了玉观音!枪火砰然作响,在他腰腹爆出一蓬血雾。玉观音被他压倒在地,无力挣脱。地藏王扬起匕朝玉观音头部刺去,被突然扑上来的小马扣住了手腕!地藏王另一手一拳袭向小马,玉观音趁机一膝顶上了地藏王腹部的伤口!三人刹那间打成一团!

小马双臂青筋暴起,使尽全身力气压制地藏王和玉观音,回头冲夏六一和秦皓大吼,“大佬!走啊!秦皓!带大佬走!”

夏六一充耳不闻,冲上来要帮忙——虽然不知道该帮哪边的忙,反正先救了小马再说——却被秦皓从后拦腰箍臂地抱住,直往后拖。

“放开我!”他怒吼道,左右挣扎。

“带大佬走——!”小马仍在狂吼。

地藏王此时奋力一掀,掀翻了小马和玉观音。三人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还要再打,地藏王突然暴喝一声,蛮牛一般向前狂冲,一头冲向小马和玉观音,扑着他俩直往密道边的山崖外而去——竟是要同归于尽之势!

“小马——!”夏六一嘶喊一声,一用劲挣开了秦皓,不要命地直扑向悬崖外!秦皓紧随其后扑住了他的小腿!夏六一单手捞住了小马的手臂,小马另一手拽着玉观音,而地藏王则死死拖住了玉观音的腿。四人吊在崖边,仅凭最上面的秦皓一人支撑!

地藏王悬在半空狂吼着,不断地挣扎摇晃,试图将所有人拉下来给他殉葬。夏六一眼见小马的手臂一点一点滑脱而下,悲愤地大喊,“小马!放开他们!”

小马满额都是渗出的冷汗,低头望了一眼已近昏迷的玉观音,仰头对夏六一艰难地开口道,“大佬,对不起。”

“放开她!”夏六一也是满额冷汗,感觉最上面的秦皓也快无法支撑了,在随着他们一点一点外移,焦急吼道,“她是警方卧底!你放开她!”

小马满是血丝的双眼中渗出泪来,一滴又一滴,“对不起,大佬,都是我的错,我当初不该救她,我不知道她要来害你,对不起……”

“你闭嘴!”夏六一眼里也结了泪霜,急道,“别说对不起!我不怪你!你要救她就救她!我拉你们一起上来!”

这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别说现状撑不了多久,就算维持现状,也不过是大家一起被赶到的警方捞上来。小马痛苦地摇了摇头,一边淌泪一边道,“大佬,你一定要逃出去,东东姐还在等你,姓何的小子也在等你。虽然我不喜欢那小子,但他能让你开心,我也认了。大佬,都说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

他用尽力气高喊道,“但是夏六一!求你记得我马如龙!下辈子投胎转世,我还想认你作大佬!”

他狠狠一挣,从夏六一掌心里挣脱了出去!

夏六一出一声凄厉嘶哑的哀嚎,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被群山的黑暗所淹没!脑中一片空白!恍惚间身体一阵摇晃,是秦皓使力将他拖上崖边,一边试图摇醒他一边拽着他向后退去,“警察来了!走啊!”

远处隐约传来高叫投降声,地藏王的心腹主动逃向了警方的方向,向警方自,并指明其他人的去处。探照灯朝他们的方向照了过来,喝止声和示警的枪声随后传来。

是啊,我连悲痛的时间都没有,夏六一恍惚地想,小马说的对,我得逃出去……

他猛然间清醒过来,反手扶住了秦皓,二人跌撞着逃离已经暴露的密道,滑入山脊另一侧陡峭的丛林山坡。

夏六一拉扯着秦皓,奋力拨开眼前脚底的荆棘,连跌带滚,不管不顾地向下滑去。警方示警无效,朝他们开了枪,接连的子弹擦着身侧而过,击打在前方和附近的树干上。夏六一一边跑,一边激烈地喘着气,咽下的每一口唾液都带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密林中几乎见不到月光,前路是无尽的黑暗。这样惊险的逃亡,他在这一生中经历过无数次,却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恐惧。他意识到他可能逃不出去了,他会死在这里,被一颗流弹击中,或者被捕入泰国的大牢判刑枪决。他从来不怕死,他曾经一人双刀闯入绝境,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他们称他血修罗,说他来自地狱,说他冷血无情,说他无所畏惧。可他现在为什么第一次这样心跳如雷、牙关战栗?他曾经觉得了无生趣,这世间除了仇恨与责任,再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可他现在为什么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步步逼近的惶恐,感觉到无法逃脱的绝望?

身后猛地一沉!秦皓从后扑倒了他,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两人摔落在泥土里,夏六一掀开压在背后的秦皓一看,只见他肩部破出血迹,是为了扑开他,自己被子弹扫伤!

“别管我,你快走。”秦皓虚弱道。

夏六一不跟他废话,一把将他拽上肩头,半背半扶着他继续向前逃去。突然脚下踩空,两人跌滑翻覆着,沿着山坡一路滚落了下去……

深夜时分,何初三从噩梦中惊醒。黑暗中一片死寂,只有他的呼吸声掺杂着激烈的心跳,突突冲击着耳膜。

他闭上眼睛,却无法再入眠。只能从床上坐起,了一阵呆后,又起身拉开紧闭的窗帘,开了窗。月色包裹了他,带着海腥气息的夜风扑面灌来,冲刷了他紧绷的神经。

他有些寒冷地抱起双肩,转头看了一眼床头的大哥大。夏六一自离开那日起便杳无音讯,至今已经五天了,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过。

他轻叹了口气,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不去深想,转去客厅,开了角落里的大部头电脑,开始看起了工作数据。

……

“六一哥?六一哥?”

“起来啦,吃饭啦。”

“今天外面下雨,别出去了,在家一起看录像带好不好?”

夏六一从深沉的黑暗里醒来,耳侧还萦绕着何初三温柔的呼唤。他情不自禁地牵了牵嘴角,随即皱起了眉头,胸口的骤痛令他回到现实。

他睁开眼,一缕泥浆从他满是淤血的面颊滑过,一滴滴雨水从天而坠,挂上他的眼睫,像泪一般向腮边滚落。他视野模糊,四下一片昏黑,哗哗水声不绝于耳,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此地何地。

他艰难地喘息着,甩了甩头,竭力向周围看去,终于看清自己身处密林之中。大雨倾盆而下,水流从树叶的缝隙间滑落,浇灌得他浑身透湿。身上各处疼痛不已,他缓慢地抬起手臂,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终于彻底恢复了神智。

他记起自己摔撞到了一块大石上、强撑着走了没多远便失去了意识。此时胸口疼得厉害,连呼吸都倍觉难受,恐怕是肋骨撞出了问题。他勉强翻过身,往前爬了几步,扶住就近的一棵大树,费了很大劲,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四下张望。

他看见了不远处一具蜷缩的人体,赶紧强撑着走了过去,跪下来探了探秦皓的气息,随即松了一口气,轻拍秦皓的脸唤醒了他。

秦皓气息不稳,迷茫的瞳孔半天才聚拢焦距。夏六一让他扶着树,吃力地帮他站起。两人身披污浆,脚踩烂泥,互相扶持着,在密林中走了不多远,秦皓脱力地又栽倒了下去。

夏六一再也无力拉起他,又见雨林暗无天日,不辨方向,再强撑着走下去也没用,索性便将他拖抱到树木间的空地中,捡了些断枝搭起一个一平米不到的小棚,脱下两人湿漉漉的外套搭在上面挡雨,使出浑身力气将秦皓塞了进去,自己也竭力地挤了进去。

两个大男人坐在狭小的空间里,挤得动弹不得,小棚被撑得摇摇欲坠。夏六一顾不上自己厌恶与人亲近的顾忌,展臂将秦皓搂进怀里,终于精疲力尽地安顿下来,同时心里又颇为无奈地想——阿三要是看到这一幕怕是要气疯。

他是真的生理性地厌恶与生人的亲近——他的熟人仅限何初三、崔东东和小马,对后两者的容忍度也仅仅限于勾肩搭背。尴尬又困窘地抱着秦皓冰冷的后背,他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仍努力按捺着将秦皓一把推出去的冲动——秦皓刚才及时地扑开了他,又救了他一命,二人也算是数度生死之交了。

秦皓了烧,呼出的气息已经开始烫。他察觉到夏六一的犹豫与尴尬,自地向旁边挪了一挪,结果差点撞翻小棚,又被夏六一拽回去了。

“别动。”夏六一道。

秦皓低低地喘着气,意识有些模糊,眼睛将闭要闭,又被夏六一摇醒,“别睡。”

他怕秦皓一睡过去就睡没了,“醒醒,有力气就说说话。”

秦皓没什么力气,但仍有自救的意识,强撑着跟夏六一说话,“说什么?”

“……”

夏六一跟他确实无话可说,想了半天,本想问他刚才为什么替自己挡枪。但话未开口,就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六一哥,醒了吗?”

“醒了就别睡了啊!小心睡,睡死了!”

“你要想睡,就跟我说说话……”

那是他跟何初三初识没多久,一起躲避许应手下追杀的时候。尚还瘦小单薄的何初三背着他穿行在蛟龙城寨的窄巷狭路,跑得气喘吁吁,却还不忘唤醒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他说话。

胸口的伤又开始剧痛,他喉头哽咽,开不了口,别过头去看了一眼黑暗中奔流不息的雨流。

“你现在心里有想见的人吗?”他改口问。

秦皓闭了闭眼,满脸血迹地笑了,“有。”

夏六一第一次见他笑。这小子总是木着一张脸,一副全世界都与我无关的漠然模样,不见心绪,不见喜恶。

“你妹妹?”夏六一问。

秦皓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徐徐睁开眼睛,也看向棚外的雨流。

“这不是我最糟糕的时候……”他面色恍惚地道。

“我最糟糕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被人骗去打黑拳,被打断了腿,一分钱都没赚到,还欠了一屁股债……我没有钱医腿,就去黑诊所,不打麻药,把骨头硬掰回来,绑一根木棍就算医完了……夜晚在街上闲逛,偷东西,捡废品,替人开车门,洗车,白天睡在桥下,流浪汉都来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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