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不说话。他翻着记账的小本本,很忧愁,不打不相识是一回事,结伴同行是另一回事;程迦要是跟他们一起走,路上就得多一个人的开支。
没钱啊没钱,他们的生活费很紧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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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野还在修车,手机响了。
他手上全是机油,十六看一眼手机来电显示,接通了托在彭野耳边。十六冲尼玛和石头挤眉弄眼,做口型:“是阿槐。”
几人立刻跑过来竖着耳朵偷听。
彭野斜了十六一眼,但并没在意。
程迦看这阵仗,心里跟明镜似的,肯定是女人。
“喂?”
那边声音太小,风又大,十六他们啥也听不到。
“出了。……走了大概一百多公里。”
和女人说话,彭野的语气很明显不一样,要轻一些。
程迦抿紧嘴唇,想想彭野和她说话的语气,似乎没把她程迦当女人。
电话那边又说着什么,彭野头一歪,把手机从十六手上夹下来,走到一边去了,压低了声音,说:“是你的,你拿着。”
十六在一旁怂恿尼玛:“过会儿七哥来了,你这么问……”尼玛是队里年纪最小的,他干啥说啥彭野都不会生气火。
等彭野打完电话回来,听话的乖孩子尼玛帮他拿下肩膀上的手机,问:“七哥,出前你消失一个小时,去干嘛啦?”
十六笑眯眯勾住尼玛的肩膀:“一个小时?你太低估咱哥了,明明是两个小时。”
尼玛一开始没明白,后来又红了脸。
彭野看十六一眼:“闭嘴。”
程迦抽着烟,凉薄地瞧着。
彭野不经意撞上她笔直而冷淡的眼神,无声半秒,问:“怎么坏的?”
程迦说:“路不平,抖几下就熄火了。”
他拿起工具继续修车:“坏了多久?”
程迦:“一两个小时。”
彭野:“你一直在这儿等人路过?”
程迦:“要不然呢?”
“……”彭野被她理直气壮的反问搞得有点儿停顿,说,“不会打救援电话?”
“不会。”程迦回答很快。
彭野一时无语。这女人不是蠢,相反她很聪明,就是没事找事儿,还找得挺有底气。
他说:“你不识车,所以被老板坑了,租了辆坏车,以后出门留点儿心眼。”
程迦说:“识车,这是北京2020,472动机,前轴满载轴荷1135kg,06年产的,早该报废了,车棚改装过……”
她说完了。
彭野弯着腰,扭头看她,那眼神似乎在问你有病啊,说出来的话倒还客气:“那你还租?”
程迦说:“我看她顺眼呗。”
彭野又陷入无语,过会儿,说:“我知道你什么毛病了。”
“什么?”
“作。”彭野吐出一个字,看都不看她。
程迦不搭话了,但也没生气。
围观者完全不理解围绕这两人的突如其来的诡异的气氛,尼玛心想一秒前还好好的啊。石头赶紧拿了瓶水,过来给程迦:“喝点儿水。”
“谢谢。”程迦拿在手里掂了一会儿,很轻地拧了一下,递给彭野,“帮个忙。”
彭野已修好汽车,刚擦干净手上的机油,程迦的时机掐得很准,他无法拒绝。
彭野接过来,很容易就拧开了,水溢出来少许,顺着他的小手臂流下去。
程迦盯着他肌肤上的水珠。
她把水接过来,看着他把手臂上的水滴擦干。
她口干舌燥,正需要喝水。
彭野盖上车前盖,说:“修好了。油箱也补好,但有个零件有问题,暂时别开,拖在我们车后边。到了下个镇子再去换零件。”
程迦含着水,“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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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出了,尼玛过来帮程迦搬箱子。
程迦拦住相机箱:“这个我自己来。”
尼玛嘿嘿笑,大着胆子和她说话:“你带那么多相机,开始我以为你是倒卖相机的。”
程迦说:“都一样,算是靠这个过活儿。”
尼玛羞涩地问:“七哥说你是来给羊照相的,那……你会给人照相不?”
“我就会这一样。”
程迦说完,感觉身侧有道目光,是彭野。
她扭头:“看什么?”
彭野瞟一眼,说:“你头上有草。”
“是么?”程迦摸脑袋,故意找不准位置,“哪儿?”
她往他跟前走,靠得很近,淡淡道:“帮我拿下来。”
彭野不动,冷眼看着她不算高超的演技,半晌,无声地笑了一下。
风大了点,她长长的丝划过他英俊的古铜色的脸。
程迦抬头:“你笑什么?”
他静静看着她,似乎要说什么,可他忽然间皱了眉,退后一步,回头望身后的远方,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召唤他。
他抬起手,五指张开,像在捞风,仿佛空气是一条缓慢的河流,流水从他指间穿过。
几秒后他转身,眉心紧蹙,说:“赶路,暴风雪马上来了。”
程迦抬头,天空万里无云,湛蓝如洗,没有一丝云彩。
尼玛搬着箱子走过程迦身边,见她纳闷,说:“他听得见风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