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峥又捶了彭野一拳:“你小子!经过都不通知一声。”他看看彭野身后的人,道:“队里就这几人来了,难怪得赶着回去。”
彭野给他介绍:“这我给你提过,十六郎。”
十六朗声:“四哥好!”
何峥:“小伙子不错,有精气神儿。”
彭野:“桑央尼玛,小孩儿。”
尼玛脸有点儿红:“哥,我老大不小了。”
何峥笑开了,拍拍他肩膀:“身子骨不错,看着是能吃苦的。”
尼玛立刻小鸡啄米般地点头:“能啊能啊。”
彭野目光搜寻一圈,现程迦没跟来,又看向灶屋,她坐在灶台那边拧稻草把子。
夕阳斜射,她穿着蓝色的藏族服饰,长编成小辫儿,头上的琥珀和珊瑚珠子在朦胧的光里熠熠生辉。因低着头,看不到平日那冷静漠然的眼神,乍一瞧,竟温顺得很。
彭野拉了何峥往那边走:“来得正好,刚做饭。”
何峥却停了脚步,笑:“这次来,有人搭我便车,也来看你了。”
何峥走到门边,冲外头唤:“阿槐。”
彭野稍稍意外,本应走过去看看,人却鬼使神差往灶屋的方向看了一眼,灶台前没人了,只留橘黄色的阳光和青白色的烟雾。
“野哥……”一道温柔婉转的女声传来。
彭野回头,阿槐站在门槛上,冲他笑。
彭野说:“你也来了。”
阿槐轻声:“怎么,不想见我啊。”
彭野笑了笑:“说的什么话。”
几人往灶屋里走,何峥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车上有几十斤肉干鱼干。石头,你去搬下来。”他把车钥匙扔给他,“都阿槐买的,我只顾激动,忘了给你们带东西,还是女人细心体贴啊。”
彭野看向阿槐:“多少钱,我让石头给……”
“都是那天你给我的钱。”阿槐轻声说,“你和我那么客气干什么?”
身后十六走近了,彭野没再继续说什么。
进了灶屋,程迦坐在稻草堆上玩打火机。
彭野稍稍皱眉:“你这是想把自己给点燃?”
程迦没啥表情地看他一眼,看何峥一眼,又看向阿槐;阿槐也在看她,目光相遇,阿槐冲她笑,梨涡浅浅,有种小家碧玉的温柔。
何峥问:“不是藏族的吧?”
彭野说:“不是。换了身衣服。”
“看着不像,”何峥笑着说,“怎么不介绍一下?”
彭野一开始就想带何峥来介绍的,现在倒搞得像他没把程迦放眼里。
程迦没等彭野,自己开口:“我叫程迦,摄影师。”
十六帮腔:“她拍照片给咱们保护区做宣传。”
何峥喜上眉梢,道:“那敢情好。这几年野生动物皮毛需求在增大,价格一路上涨,盗猎者跟着猖狂了。是得多宣传宣传,你做的是好事,比我们影响力大。”
程迦道:“我做的是轻松的事儿,没你们苦。”
石头搬着袋子进来,听了,道:“程迦来这儿遭了不少罪,高反都没怎么好,还差点儿被黑狐手下的人杀了。”
何峥一愣,看彭野:“怎么回事?”
彭野把大致情况和何峥说了一遍,何峥道:“原以为你们这一路回去,只会有人来抢羊皮,怎么还多了层危险?”
阿槐轻轻说:“那你们要把她保护好,”又加一句,“自己也得多小心。”
程迦没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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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阿槐帮着石头尼玛炒菜做饭。
何峥和彭野则走去屋外聊天,两人经过院子里的草垛子,爬上去坐着抽烟。
何峥问:“你以前说,打算抓到黑狐就退,是要退个彻底?”
彭野道:“太苦。要不是为着事儿没办完,没人撑得下去。但这事儿,他妈的永远完不了。”
黑狐只是与他们梁子结得最深的盗猎团伙,可他们日常巡查工作要对付的除了黑狐,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团伙。
这些年来,很多被灭,很多苟存,很多正在新生。
没完没了。
何峥说:“等哪天,这世上没人贩卖藏羚皮,咱们就解脱了。”
彭野没说话,幻想性的东西,他从来不考虑。
何峥又道:“我最近听到一消息。”
彭野扭头看他。
“黑狐要洗手不干了。”
彭野默然。
何峥看他失神的样子,说:“怎么你倒失落上了?”
“他不干了是好事;也是坏事。”
何峥明白他的意思,他不干了,他的团队会遭受重创,四分五裂;可他不干了,可能就永远抓不到他了。
彭野吐出一口烟,说:“兄弟们的仇怎么办?”
何峥叹了口气:“这都是天意。说来,你也老大不小,该成家了。他不干了,这就是天意。”
彭野低着头拿烟头烧手里的草梗,没说话。
何峥道:“我记得二哥说,你喜欢航海,打算退了去干这个?”
彭野没做声。刚进队时说的话,何峥不提,他都快忘了。
他回头看,草垛很高,与灶屋顶上的窗户齐平,他一眼就看到屋里的程迦,坐在稻草堆里,她头上琥珀散着光。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
何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程迦,道:“说来奇怪,黑狐准备退隐,怎么对一不相干的女人下杀手?”
彭野回头了。
他望着远处的夕阳,眯起眼睛,说:“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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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程迦。”
“你是谁?”
“我是摄影师,程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