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钟强也告别分手了,约好晚上火车站见。
出了公司大门,我抬腕看了看上海牌,才刚十点半,时间很宽裕,就不想坐车了,顺着马路往家溜达吧,也可以再看看烟海的大街小巷,毕竟出去一年见不到了。
也算做个告别。
马路上杨柳低垂,随微风轻摆,已经有知了在叫了。路边推着冰棍车卖冰棍的半老太太。
小推车上摆着一个个圆圆的像暖瓶一样的保温桶。不过开口是跟桶体一样大的。盖子都是用很多层白纱布包裹起来的,起了密封的作用。
每个桶里放着不同品种的冰棍,老太太自己心中有数。保温桶上面还盖了几床棉被,加强保温,避免化了。
我买了一块三毛钱的牛奶大冰砖,我最喜欢吃的。平时不太舍得,基本都是一毛钱一根的牛奶冰棍。
一边吃着,一边顺着马路继续走。
“海超?”听到后边有人叫我。回头一看,一个支楞着胳膊,两条腿分成O型骑着自行车的人,老远喊着我。
“刘强?”尽管看不清脸,但看骑自行车的造型就应该是他。
不一会,起到了眼前,“估计就是你,好久不见了,发财了吧?”
我问刘强。
“去哪?海超?我老不在家,跟着领导出差啊,”刘强言语中透着自豪。
“不错啊,成进步青年了,”我笑着说。
“看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不进步了?”刘强停下车子,一只脚踏在脚蹬子上,一只脚支在地上。
“头型也改了,真成进步青年了,”我打量着刘强。
刘强原来后边头发长长的狼头改成很正常的平头了。
穿的也挺正规,白色富绅短袖衬衣,深蓝色西裤,脚上黑皮鞋。
“就是这骑自行车的姿势没改。保留项目吧?”我逗着刘强。
“哈哈,老习惯了,还真不好改,不自然的就成这样了。”刘强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是去哪?”刘强问我。
“哦,我来这边听了个报告,正准备回家。”我随口说到。
“听什么报告?也成领导了?”刘强瞪大了眼睛不解的问。
“我不是领导,听领导作报告,国家安全讲座,我要出国了。”我最后阐明了主题。
“出国?真的吗?要去哪?”刘强果然很惊讶地问。
“去日本东京。”我有些得意地回答。
“啊,去日本啦?听人说,小日本现在可发达了。”刘强瞪大了眼睛,张着嘴,羡慕地说。
“啥时候走啊?”
“今晚就走了,先去北京,在北京住一天。后天飞东京。”我简单把行程跟刘强说了一遍。
“哎呀,真不错,厉害啊,我们兄弟中,你是第一个出国的吧?”刘强一边问一边掏出烟来。
“差不多是第一个吧,最近你见美东了没?美东也要出国了。”
我接过刘强递给我的良友烟,掏出火机,刚要给刘强点上。刘强的火机已经送到我嘴边了,火机冒着火苗。
我俯身点着,抽了一口。
“最近没见美东啊,美东也要出国啦?这是怎么了?流行出国吗?怎么都要出去了。美东去哪?”
刘强连问了好几句。
“美东是去美国,美东姐姐不是已经去了美国一段时间了吗?现在正在给美东办签证。”
我吐了口烟,跟刘强说。
“哦,我这觉得自己还混得不错,哎呀,离你们差大了。”刘强叹了口气说。
“哪有什么好坏,大家都刚刚开始,以后的路长着呢。”我笑了笑。
“请你吃个饭吧,给你送送行啊。”刘强很热情地说。
“不用了,我的赶紧回家收拾东西。晚上就走了,等明年回来吧,找你一起坐坐,对了老四开饭店了,你知道不?”
刘强有一年多没大跟我们一起玩了。
“是吗?老四还挺能耐的,在哪开的饭店?等有空去蹭他一顿。”刘强鬼头鬼脑地说。
“在海边,烟墩山宾馆对面,叫蓬莱菜馆,买卖挺好的。别去蹭啊,都是兄弟。过去捧捧场才对。”
我不屑地说。
刘强大概也看出我的意思了,也有些尴尬地说,“我就是开开玩笑,去吃饭肯定给他钱,就是,都是兄弟,哪能不捧捧场?”
“这就对了,那好,明年回来再见吧,我走了,家里我六哥还在等的我。”
我抬腕看了看表,跟刘强说。
“我骑车送你回去吧,”刘强热情地说。
“不用了,也走不了多远了,别耽误你的事,我溜达溜达就回去了,正好看看烟海的大好市容。”
我笑着拒绝了。
“好来,海超,那我也有事祝你,一路顺风,明年回来一定找我。好好给你接风!”
刘强开心地笑着,跟我挥了挥手,骑车走了。
手里的烟还剩了半截,我又抽了两口,看了半天,也没个垃圾桶,这才扔到路边,一脚踩灭了。
我顺着跃进路,一路向东,过了新世界商场,远远就看到红旗电影院了。
“对了,去红旗电影院门口的小三角花园看看,好久没去了。以前跟美东没少在哪儿玩。”
于是,就一路向红旗电影院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起了几年前,还在初中时的一次放学后,那天记得是下午听了老山前线下来的战斗英雄来学校做的报告。
我和美东听得热血沸腾,于是跑到小花园继续畅谈了一番人生,畅谈了一番理想。
记得后来还遇到了同学程功,我们三个又上蹿下跳,手舞足蹈地聊了好久,好像都已经穿上了军装,上了前线。
直到天色已晚,路灯全亮了,才意犹未尽地各自回了家。
记得那次是我第一次没有按时放学回家,误了吃晚饭,让父亲还批评了一顿。
虽然挨了顿批,但我心里仍很高兴,因为少年心中已经有了神圣的成长规划。
那,今天,我是按照当初的规划走的吗?我不禁在心里问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