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厨听见后,不约而同转头望去,只见大厨手忙脚乱地把锅里的冒着白烟的煎蛋铲出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原来是大厨光顾着看这边,把自己的鸡蛋煎糊了。
二厨岁数大,情商比较高,马上慰问了一下,“大师傅,没事吧?刚才叫什么呀?”
“没有事的啦,”大厨不好意思说自己把鸡蛋煎糊了,含含糊糊地应付了二厨一句。
这时,天津那服务生站在小餐厅门口朝我招了招手,估计是来人吃早餐了。
“我过去了徐哥,开早餐了,”我跟二厨说着就往回小跑。
“海超,一会忙完过来,我给你留几根油条吃。”身后的二厨朝我喊着。
“好嘞,谢谢徐哥。”我摆了摆手,跟二厨做了个OK的手势。
原来是二车先来了,正在座位上坐着,向窗外看。
“morning”我跟二车打招呼问早安。
“oh,morning”二车说完,朝我做了个鬼脸。
二车就是那个像Mr.Bean的英国船员。后来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Joseph,以后就让我直呼其名。
而二车则是帮我起了个英文名字叫An,以后一见到我就“An,An”的叫着,开始还不太习惯,不知道他在叫谁,还在左顾右盼。不久后倒也适应了。
英国人基本不言苟笑,但也有另类。,就是二车。二车那年52岁,今年应该80多了。
二车性格有点像Mr.Bean,喜欢搞笑,跟其他英国人不一样,喜欢跟我们中国大陆的船员聊天。
二车喜欢喝酒,酒量极大。白天基本一箱啤酒当水喝,一天沥沥啦啦得就喝完了。晚餐后是正式喝酒时间,基本自己一瓶威士忌。
二车有时会邀请我去他的房间,聊天喝酒,非常和善。
有一次船到英国,二车的太太上船来探望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二车太太也是非常友善,喜谈说笑,而且擅于烘焙,为我们做了英式甜点,非常好吃。
我们一起度过了几天愉快的日子,船离英国港口,二车太太也下船回陆了。二车那段日子还郁闷寡言了好多天。
过了那段日子,那个搞笑可爱Mr.Bean就又回来了。
因为二车是机舱部的,所以是主要是我服务的。问过二车要喝咖啡还是红茶,二车说他喜欢咖啡,只加糖的。
我在给二车冲咖啡的时候,天津那个服务生,把二车的三明治从厨房大厨那里端了过来。
我把咖啡给二车送过去后,又把英国人早餐喜欢吃的玉米片和纸盒装的鲜奶,还有芝士、黄油都拿过去了。
餐位上已经摆好了餐碗餐盘,刀叉勺子。接下来二车就根据自己的喜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二车喝着咖啡的功夫,大车和船长说着话,一起推门走了进来。
我和天津的服务生一起跟他们问了早,“Morning”船长和大车也很礼貌地跟我们回致早安。
然后,二车也加入了船长和大车的聊天,三个人看来早上心情都不错,边说边微笑。
但一开始吃早餐,大家就都安静下来,不再怎么说话了。
大车属于话比较少的,基本上只跟船长和二车说话,跟别人没话。就连胖胖的大副跟高高壮壮的大车都搭不上话。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船上的中高级船员都是外籍或香港地区的,初级船员是中国大陆的。
我上的德胜轮,船上的高级船员是英国的,高级船员包括船长、大副、二副,轮机长(船上叫大车、老轨)、大管轮(船上称二车)。
电报员、三副、二管轮、电机长、管事等是中级船员是香港特区、印度、孟加拉等国的。
高级船员跟初级船员的生活区域是分开的。船长和轮机长是顶级船员,房间都是大套间,有大办公室兼起居室、卧室、浴室、卫生间。
那时船上一共29个船员,而且分三班倒,平时能常见到的不过十个人,而且是分布在诺大的船舱和船底的机舱里。
尽管如此,英国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讲究,工作时是白色连体的工作服,吃饭时换上了戴肩牌的白色海员正装,擦得锃亮的皮鞋。
餐桌上会摆放的银色金属套管套好的白色餐巾,熨斗熨得板板正正。装着胡椒粉、盐的小玻璃瓶擦得一尘不染。各种口味的sauce也摆放齐全。
白色餐盘摆放每个餐位正中,餐盘左边两叉,右边两刀两勺。这些刀叉勺分别是服务汤,冷盘,主菜,甜点的。
四个英国人互相微笑点头坐下后,轻轻拆开餐巾,塞进脖领。然后开始喝汤,绝不出一点声音。间或摇摇头,撒
点胡椒粉,盐,然后尝试再喝一口,微微点头给予自己肯定。
撤一个盘子,一句“thankyou.”所有的菜品都是刀叉勺解决。甚至吃煮鸡蛋也是下边有一个底座,然后敲开鸡蛋壳,用小勺子吃。
看英国人用刀叉吃面条是一种看杂技的感觉,绕来缠去,游刃有余,绝不失手。我想,在吃面条上,意大利人可能会比英国人更有艺术感?
切主菜各种肉排时,绝不允许刀叉跟盘子产生一点摩擦,出现一点噪音。
吃完甜品,把所有刀叉竖放进餐盘,摆放整齐。仔细擦过嘴,摘下餐巾,细心检查餐巾上是否有掉落的残渣,一一捡放到餐盘里,然后把餐巾原样收好,放进套管,摆放一边。
然后站起,把椅子推进餐桌,跟其他同事点头致意。跟厨师、服务生点头致意。大步离开。
饭后大约半个多小时,走廊尽头又出现了英国人,戴肩牌的海员正装换成了运动休闲装,皮鞋换成运动休闲鞋,又返回餐厅旁的游乐室。游乐室有各种棋类,各种书籍,可以看录像。英国人基本是选择一本书看上半晚,然后回房睡觉。
第一天上工,真是领教了英国船员的十足派头和刻板,当然,二车是个例外,这也促使了我对二车有了不少好感。
二车也让我紧张的神经放松了不少。初初到船上,一切都是陌生的,很怕做错事,被外国人瞧不起。
好在有二车的微笑和鬼脸,带给我不少难言的快乐。加上管事也是个不错的香港人,对我和天津那个服务生丝毫没有趾高气扬的样子。
更让我对船上的生活有了信心和美好的期待。
回想那段日子对我穿衣戴帽,生活习惯、行事风格也有很大影响,单身的时候,衬衣、领带、裤子每次穿都是自己熨烫整齐的。
如今,已是油腻中年男,忙于各种理由,良好的习惯保持得不好,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