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稚从昏沉中醒来, 滞顿几秒,发现自己不在池子边, 而是在床上,身上的浴袍也已经换成了睡袍。陈就坐在床边盯着她, 脸色沉沉, 难看至极。
“木门闩的那么紧,生怕防不了我是吧?”
她一愣。
“我的……”低头看了眼自己, “衣服是谁换的?”
陈就说:“你晕在池子里, 我把你弄出来, 自然是我换的。”
冬稚脸色微变, 陈就带着冷讽开口:“你身上有什么我没看过?”
她登时一赧, 陈就板着脸,压着怒气:“你在国外这些都是怎么过的?就你这个脑子能活到现在,我真的很疑惑。泡温泉也能泡晕, 要不是我及时回来, 你死在池子里都没人知道!”
她愣愣的, 也有点后怕, 太过放松, 一时没注意, 睡了过去,着实危险。
“你要是这么想死, 不如直说, 我把房间让给你, 绝不耽误你自己上路。我看四十分钟还是太少了, 我就不应该回来坏你的好事!”
“我没想死,睡着是意外……”
陈就懒得听她辩解,起身从床边走开,冬稚下意识伸手拽他的衣摆:“陈就——”
“干什么?”陈就站着,眼里淬冰一样,恨不得把她的脑子刨开,灌点冰进去让她清醒清醒,又仿佛因为别的事情,那眼神更冷了几分,“房间里没锁,要是有的话,你怕是也要栓在木门上吧?既然防贼一样防我,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
他扯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出门。
冬稚一个人坐在床上,靠着床头,怔怔出神。
……
过了很久陈就才回来,冬稚原本来着灯等他,后来侧躺下,索性关了灯,留下一盏小小的床头灯。
光线昏暗,她听到开门声,背脊登时绷紧,却不敢动,怕一动作他又走了,只得假装睡着。
陈就洗漱的动作很轻,进被窝时带着一股凉气。晚上夜风冷,他在外头怕是吹了很久。
冬稚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困意全无,竖着耳朵仔细地听身边的动静,一丝也不想放过。
感受到他背对自己躺下,有些涩然。在崔家那几天,他从来都是正面平躺,两人之间也因为他的身躯占足了地方,只剩下一点点距离。
而今中间空出一大快,空气灌进来,莫名让人觉得冷。
陈就关了床头灯,冬稚却怎样都睡不着。她轻轻转身,面朝上,头往他那边偏了偏,盯着他的背影和后脑看。
“陈就……”
没有应答,她心里不是滋味。
正伤怀,他沉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干什么?”
冬稚往他那边挪了一点点,小声说:“我……在国外这几年太忙了,一直没有放松过。这次回来,在阿沁家这几天过得很自在,真的高兴。今天在池子里太轻松了,难得能这样什么事都不用想地放空,所以才会晕过去……对不起,我……”
“命不是我的,用不着跟我道歉。”陈就的声音仍然带着化不开的冷意,“什么都不用想,但还是记得防着我。”
“……”她说不出话。
沉默弥漫。
冬稚看着他的背影,伸了伸手,半途还是放下。
她垂下眼,在漆黑中半阖未阖,声音低而沉:“陈就……什么时候,你能觉得没那么恨我。”
房间里静悄悄的,双人床上再无声响。
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像是听到又像是没有,始终未作答复。
……
隔天,前夜的事被睡眠冲淡不少,但冬稚面对陈就,多少还是带着不自在。陈就的态度却似恢复如常,起床后直至在早餐餐桌上,对她和以往没有不同。
原本计划好今天去体验一些民俗活动,不想,崔父突然接到电话,有位亲戚急病过世,关系还算亲,两家平时也多有走动,他们得立刻赶往,奔丧吊唁。
崔家两老听冬稚说不然一起走,歉意非常,忙拦下:“不了不了,你们继续在这玩,订了三天三夜的行程,突然发生这种事,我们……哎,不能因为我们坏了心情,你们好好玩,过阵子得空了,再来景城,来家里做客!”
阿沁也跟着劝,冬稚无法,到底和他们去的不是一路,同行还是得分道,也不必非赶着一块,便应下。
陈就和冬稚送他们一家,崔父崔母叮嘱半晌,依依不舍地上车。临行前,阿沁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送走阿沁一家,只留下他们两人,没有了旁的人在,假的那些都成了多余的。
陈就在房间里处理事情,冬稚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回澜城?”
他说:“随你。”
“那就明天或者后天吧。”
他没意见。
冬稚一个人出去转悠,其实还是有点困的,但陈就在屋里工作,她躺在床上歇午觉,总觉得别扭。三点左右从附近一个院子又绕回了大厅,见前台有些刚到的旅客在办理入住,她想两人挤一间不方便,她或他有点什么私事,只能躲进浴室里。
更何况陈就现在怕是也不想看到她。阿沁一家在,两人做做样子睡一间,他们都走了,何必再如此“敬业”?
而且冬稚知道自己睡相并不规矩,陈就那么大个人,不得不给她让位置,伸展不开,睡得肯定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