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姬问号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东里长:“老爷子?”
东里长面色竟有几分凝重,示意她莫要出声,静静看下去。
墨珑就在灵犀身后,居高临下,清晰地看见原本黯褐泥土在渗入鲜血之后,感应般一点一点地亮起来,黯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红非红似黄非黄的色泽,明媚如霞光。
这道霞光蜿蜒延伸出去,恰恰便是沿着鲜花盛开的路径。
不多时,整个山谷之中都能看见纵横交错的霞光升腾而起,明亮如斯,灿似晨曦,烈如长歌……两个小童在此间多年,却也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张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这是,这是……”白曦骤然明白了什么,因太过惊讶而说不出话来。
墨珑沉声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这花丛纵横交错,却毫无章法可言,原来竟是龙血洒落所致。想来曾有一条龙在此间鏖战,受伤甚重,流了许多血,却不知与它鏖战是何人?又为了何事?
夏侯风突然惊呼,手往上空指去:“快看!”
霞光升腾,与山谷云气交汇,隐隐约约显出一条龙的轮廓,在云中腾挪穿梭……那条龙并非当真存在,只是残存在龙血中的灵气所化,灵犀仰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怔怔地望着,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地从眼中滚落。
“哥哥。”
她低低道,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
只有她身后的墨珑听见了“哥哥”这两个字,心头一震,这才知晓原来她一直苦苦找寻的竟然是她哥哥。
整个山谷,除了龙血,和零落的几片龙鳞,再找不到任何与龙有关的物件,更不用说龙的遗骸。
也许哥哥没死?
灵犀将山谷仔仔细细搜了一遍,心中燃起一线希望,吸吸鼻子,用衣袖胡乱抹去眼泪。可是若哥哥没死,他又会在何处?这些年为何不回东海?
忽然,山谷北面云潮涌动,层层云雾从石壁上倾泻而下,翻腾不止,形成一道壮观无比的云瀑,将众人骇了一惊。
“爹爹!爹爹!”
两个小童兴奋地朝云瀑叫嚷着,奔向前去。
一名长须飘飘高冠儒袍的男子自云瀑徐徐步下,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童朝自己扑过来。
“爹爹,糖葫芦,说好的!”红丝绦一把抱住他,嚷嚷道。
黄丝绦蹦起来,搂住他脖子:“我要的白糖糕,爹爹你没忘吧。”
“没忘没忘,都买了!”
他变戏法般从左袖中掏出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又从右袖中掏出一包白糖糕,哄得两个小童欢喜不已,各自喜滋滋地吃起来。直到这时,这位男子才得空看向其他人,彬彬有礼道:“在下洛玉,在此间司牧风雨,诸位莅临寒舍,可是有何要事?”
司牧风雨,原来此人是鹿蹄山的风雨神,东里长上前施礼:“不知此间是风雨神府邸,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爹爹,她就是你说的龙族中人。”黄丝绦嚼着白糖糕,手指向灵犀。
洛玉看向灵犀,温和笑道:“你总算来了。”
灵犀怔怔站着,不明白他这话是何意,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于百年前领命,司牧此间风雨,初到鹿蹄山时,便看出这山谷中曾有一场恶斗。”洛玉双目落在花丛间,幽幽叹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可悲可叹啊。姑娘既是龙族中人,不知与他有何关系?”
“他是我哥哥。”灵犀如实道,“他,他死了吗?”
洛玉摇摇头:“我不知晓。”
“伤他者,是何人?”
洛玉仍是摇头,叹道:“我也不知晓,但从血迹来看,他伤得极重,只怕是凶多吉少。”
“他去了何处?”
“我不知晓。”洛玉转头唤红丝绦,“去将那个杨木匣子拿来给这位姑娘。”
红丝绦应了,拿着糖葫芦蹦蹦跳跳地隐入石壁,片刻功夫之后,糖葫芦叼在口中,捧着个六寸大小的黄杨木匣子出来,递给灵犀。
灵犀不解地打开匣子,一方染血锦缎立时撞入眼中,触目惊心……
“这一小块袍袖是我在谷中拾到,虽不知是何人所有,但看其上沾染的龙血,应该是那场恶战所留下的。”洛玉缓缓道,“我只司风雨,不问世事久矣,只存下这方衣袖,以待龙族中人取之,今日终于等到姑娘了。”
听他言下之意,那场恶战他毫不知晓,所有的线索只剩下这方衣袖。灵犀看着染血的衣袖,深吸口气,复振作精神:还有希望,说不定这方衣袖的主人救了哥哥;或者,是这方衣袖的主人杀了哥哥,自己须得查个清楚明白,再替哥哥报仇;又或者,这方衣袖的主人就是哥哥?
“多谢你了。”灵犀朝他深施一礼。
洛玉微微一笑,伸过手来,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墨珑眉毛一挑,等着灵犀将他摔出去,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忍住了没动弹。“这熊孩子居然还会看人下菜碟。”他心中嘀咕。
“姑娘似有不足之症,听我一句劝,早些回家去吧。”洛玉温言道。
灵犀咬咬嘴唇,倔强道:“找到哥哥我就回去。”
洛玉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